王磊楠笔挺地站在穿衣镜前,古铜色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狼狈。那双常年握着某些坚硬器械而布满薄茧的手配资网站排名第一,此刻正笨拙地跟一条深蓝色的真丝领带较劲。它就像一条不听话的泥鳅,总是在他指尖打滑。
我端着水杯靠在卧室门框上,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他从镜子里瞪我一眼,耳根却悄悄红了。“笑什么。这东西比‘集训’时的绳结难多了。”
我走过去,从他手里接过那条领带。“什么绳结啊。你那些‘出差’带回来的本事,就是用来对付领带的吗。”我一边说,一边熟练地帮他翻好衣领。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,我得微微踮脚。
王磊楠僵硬地站着,任由我摆布。他身上还带着清晨五点半户外锻炼回来的冷空气和淡淡的肥皂味。他那身崭新的黑色西装剪裁合体,衬得他宽肩窄腰,身材好得不像话。只是他浑身紧绷,好像穿的不是西装,而是一副盔甲。
“别绷着,王磊楠。放松点。”我拍拍他的肩膀,“你这站姿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站岗,不是去面试。”
“我不会。”他喉结滚动了一下,声音低沉,“穿这个不舒服。太软了。”
我被他逗笑了。“软才舒服啊。你衣柜里那些硬邦邦的绿色黑色T恤,还有那条穿了快十年的工装裤,才叫不舒服吧。”我低头,手指灵活地绕着领带。
“那不一样。”他闷闷地说。
我当然知道不一样。这是他“转业”回来后,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天。为了这场“面试”,我们特地去商场买的。他习惯了“大院”里的生活,习惯了那些耐磨的料子和硬底的靴子。现在让他穿上这身昂贵的“皮囊”,去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“职场”,他紧张了。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,居然会因为一条领带而紧张。
“好了。”我帮他把领带结推到领口,仔细抚平他胸前的褶皱。“转过去我看看。”
他听话地转身,动作还是带着点“一二一”的僵硬。
我退后两步,上下打量他。利落的板寸,深刻的五官,笔挺的身材。西装包裹着他蓄势待发的力量感,那种常年自律和高强度锻炼刻在骨子里的气质,和这身精英范的行头碰撞出一种奇异的张力。
“真帅。”我真心实意地赞美,“我的专属男模。”
王磊楠的脸腾地一下热了。他别扭地扯了扯领口,清了清嗓子。“胡说什么。就是……换了身衣服。”
“这可不是胡说。”我走上前,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下巴。他的胡茬很硬,刚刮过,还有点扎人。“王磊楠,你穿这个特别好看。相信我,你是最帅的。”
他低头看着我,眼神里有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无措。“卿琰。我……”
“嗯?”
“我怕我做不好。”他终于说出口。在“他那里”,他是最顶尖的。但在这里,他是个新人。
“你担心什么。”我拉着他的手,他的手心一片粗糙,却很温暖。“你忘了你是谁了?你连攀岩速降都不怕,还怕几个面试官问话吗。”
“那不一样。”他固执地重复。
“在我这里都一样。”我拉着他的手往外走,“走吧,‘面试官’先生。先去吃饭。你不是说,绝对不能迟到吗。”
他被我拉着,顺从地迈开了长腿。
餐桌上,他依然保持着那个速度,五分钟解决了一碗粥两个包子,碗里干净得像舔过。他吃完,就笔直地坐在那里,看着我慢悠悠地喝粥。
我被他看得压力山大。“王磊楠,你不用这么盯着我。我吃不快。”
“我等你。”他言简意赅。
“你看看表。”我故意逗他,“现在才七点。你的面试是九点。我们还有一个半小时。”
他果然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旧的电子表,然后“嗯”了一声,但坐姿丝毫没有放松。
我叹了口气。这家伙的生物钟,比闹钟还准。自从他“搬出来”住我这里,每天早上五点半,他准时起床,雷打不动地出去跑五公里,回来时顺便买好早餐。然后,他会把我那张乱糟糟的沙发上的抱枕摆放整齐,把我的被子叠成……接近“豆腐块”的形状。
我放下碗。“王磊楠,你今天面试的那个安保顾问,具体是做什么的?”
“保护人。制定计划。排除风险。”他回答得像在做报告。
“跟你以前……‘出差’做的事情,像吗?”我小心翼翼地问。
他的眼神暗了一下,随即摇头。“不像。以前是……执行。现在是,预防。”
我点点头。我从不多问他“以前”的事。我知道配资网站排名第一有保密规定。我只知道他经常“失联”,短则三五天,长则一两个月。他去的地方我不知道,只知道他回来时总是更黑更瘦,身上会多一些莫名其妙的伤。
“卿琰。”他突然叫我。
“嗯?”
“等我回来。”他站起身,拎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,动作利落地穿上。“我中午,回来给你做饭。”
我看着他穿上西装后,依然不忘把餐桌上的碗筷收进厨房,把椅子对齐桌子,才走到玄关换鞋。
“王磊楠。”我叫住他。
他回头。
“加油。”我对他做了个握拳的动作,“拿下他们。”
他紧绷的脸上,终于露出一个极浅的笑。“好。”
王磊楠的面试出乎意料的顺利。或者说,过程很诡异,结果很顺利。
他回来的时候,表情还是酷酷的,但步伐轻快了些。
“怎么样?”我赶紧迎上去,帮他接过外套。
“他们问了我几个问题。我答了。”他一边换鞋,一边言简意赅地说。
“问了什么?”
“问我以前在‘营地’做什么。我说,保密的。不能说。”
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。“你就这么说?那人家还要你吗?”
“然后他们问我,有什么特长。”王磊楠走进厨房,开始熟练地洗米淘菜,准备做午饭。他穿着那身昂贵的西装裤和白衬衫,袖子挽到小臂,露出结实黝黑的线条,围着我那条粉色的小熊围裙,画面极其违和又……诡异地和谐。
“你说什么了?”我靠在厨房门边看他。
“我说,能打。”
“噗。”我笑喷了,“王磊楠,你是去应聘顾问,不是去当打手。”
他很认真地回头看我。“可他们要的就是能打的。那个胖胖的经理,当场就让我露两手。”
我惊得睁大了眼睛。“你露了?”
“嗯。我把他身后那个两百斤的假人模特,当场放倒了。”他切着土豆丝,刀工均匀得像机器,“然后他们就让我下周一去上班。试用期工资开得很高。”
我彻底无语了。这就是钢铁直男的求职方式吗?简单,粗暴,有效。
“那……恭喜你啊,王先生。”我走过去,从背后抱住他的腰。他的腰很硬,全是肌肉。“这么说,你以后就是个正经的‘城里人’了。”
他切菜的动作顿了顿。过了一会儿,他关掉水龙头,转过身,反手抱住我。他的怀抱很用力,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。
“卿琰。我拿到工资,全给你。”他低头,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。
“我才不要你的钱。”我嘟囔着,“我养得起你。”
“不一样。”他固执地说,“我养你。天经地义。”
这就是王磊楠。他不会说甜言蜜语,但他会用最笨拙、最直白的方式,把他的所有都给你。
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。
那是我去城郊的山里采风,不小心崴了脚,天又快黑了。我绝望地坐在石头上,以为自己要喂狼了。
然后他出现了。
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黑色运动服,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军包,像幽灵一样从树林里冒出来。他那张严肃的脸,在黄昏里看着有点吓人。
“你在这里做什么。”他问我,声音像冰碴子。
“我……我迷路了,还崴了脚。”我快哭了。
他蹲下来,看了一眼我的脚踝,眉头皱起。“还能走吗。”
“不能……”
他二话不说,站起身,背对着我蹲下。“上来。”
“啊?”
“我背你下去。”
我就这样被他背下了山。他走得又快又稳,崎岖的山路在他脚下如履平地。我趴在他宽阔的背上,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和泥土气息,那是我闻过最有安全感的味道。
后来我才知道,他那天是“休假”,从“他那里”出来透透气,顺便……“拉练”一下。
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。
王磊楠的新工作适应得还算……凑合。
他依然每天五点半起床,但跑步的路线从“大院”的操场,变成了我们小区的沿河跑道。他依然吃饭飞快,但会在我“抗议”之后,努力地放慢速度,陪我多坐一会儿。
他最大的改变,是衣柜。
我帮他添置了许多“正常”的衣服。休闲裤、Polo衫、软底的运动鞋。他刚开始很不自在,总觉得“没型”,但在我“你穿什么都帅”的彩虹屁攻击下,他也渐渐习惯了。
但他还是保留着一些“怪癖”。比如,他那双硬底的黑色靴子,被他擦得锃亮,放在鞋柜最显眼的位置。还有他那个掉漆的军绿色大水壶,他每天都会装满水,放在办公桌上。
他的同事,尤其是那个把他招进去的胖经理,对他简直是“敬畏有加”。
有一次我去给王磊楠送饭,刚到他们安保部,就听到那个胖经理在“训话”:“都学着点!看看人家磊楠!这叫精气神!你们一个个歪瓜裂枣的!站没站相!”
然后我看到王磊楠,穿着一身黑色的安保制服(比西装合身多了),像一棵松树一样站在那里。他周围的几个保安小哥,被他衬托得……确实有点歪瓜裂枣。
“嫂子来了!”一个小保安眼尖,看到了我。
王磊楠立刻回头,眼睛“唰”地亮了。他快步走过来,接过我手里的保温桶。“你怎么来了。天这么热。”
“怕你吃不惯食堂嘛。”我笑着说。
“嫂子你不知道,”胖经理也凑了过来,“磊楠这饭量,我们食堂阿姨都吓着了。吃饭那叫一个快,五分钟,两大盘,碗比脸都干净。”
王磊楠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,耳朵又红了。“经理。我……吃饭习惯了。”
“是是是,好习惯。这才是‘大院’里出来的。”胖经理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胳膊,那胳膊硬得像铁。
我心里一动。看来这个经理,是知道王磊楠底细的。
王磊楠对这份工作很上心。他不再需要“失联”,每天按时上下班,工资全额上交。我以为,我们终于可以过上那种最平淡的“正常人”的生活了。
直到那个周五。
那天我加班,回家已经快十点了。王磊楠不在家。
我以为他只是临时有事。可我打电话,关机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这种感觉,太熟悉了。
我坐在沙发上等。客厅的钟,滴答,滴答。我从十点,等到十一点,等到十二点。他都没有回来。
我开始慌了。
他现在是“城里人”了,他有工作,他不是以前那个随时要“出任务”的王磊楠了。他能去哪里?
我给他那个胖经理打电话。经理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惊讶:“磊楠?他五点半准时下班了啊。没说有事啊。”
我握着电话的手,开始发冷。
我疯狂地打他“兄弟”的电话。马兴永,那个以前经常来我们这儿蹭饭、管王磊楠叫“头儿”的男人。
马兴永的电话,也关机了。
我明白了。
王磊楠又“失联”了。
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,呼吸都开始痛。
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我以为他“转业”了,就等于安全了,等于彻底告别了那个充满危险和保密的世界。
我错了。
我抱着膝盖,在沙发上坐了一夜。天亮时,我看着窗外的晨曦,眼睛干涩得发疼。
王磊楠,你到底去哪了。
王磊楠消失了整整三天。
这三天,我度日如年。我强迫自己去上班,去画设计图。我的朋友孙若惠看我脸色不对,拉着我问怎么了。
“若惠,王磊楠不见了。”我一开口,声音就是哑的。
孙若惠吓了一跳。“什么叫不见了?吵架了?离家出走了?”
“不是。”我摇摇头,把事情说了一遍,“他和他的那个‘兄弟’,马兴永,一起消失了。都关机。”
孙若惠的脸色也变了。她知道王磊楠的一些“底细”。“卿琰,你……你别吓自己。也许,也许只是以前的‘朋友’有急事找他帮忙?”
“帮忙需要关机三天吗?”我红着眼圈,“你知道这像什么吗。这就像他以前每一次‘进山’‘集训’。一模一样。”
孙若惠抱住我。“别怕,卿琰。他不是普通人。他会没事的。你忘了他有多厉害了?”
我怎么会忘。
我记得有一次,他“出差”回来,说是“训练扭伤了”,不让我看。
那天晚上,他洗完澡,我看到他背上有一道新伤。那根本不是扭伤,那是一道长长的、狰狞的划伤,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,虽然处理过了,但皮肉外翻,看着就触目惊心。
他当时正背对我擦头发,没注意到我进来了。
“王磊楠!”我当时就哭了。
他吓了一跳,赶紧把背心拉下来,转过身。“怎么了?一惊一乍的。”
“你……你背上的伤!”
他愣了一下,随即若无其事地说:“哦,训练。爬障碍的时候不小心,刮到了。”
“你骗人!”我哭着去翻医药箱,“什么训练能刮成这样!你到底去做什么了!”
他沉默了。他走过来,拿走我手里的棉签和药水,自己给自己上药。他动作很熟练,仿佛做过千百次。
“卿琰。”他上完药,才转头看我,“别问。我没事。”
“你管这个叫没事?”
“皮外伤。不碍事。”他顿了顿,伸手擦掉我的眼泪,他的指腹那么粗糙,“我答应你,我会好好回来见你。每次都会。”
那是他唯一一次,对我许下承诺。
可这一次,他连个招呼都没打。
第四天早上,我刚睁眼,就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。
我“蹭”地从床上弹起来,冲出卧室。
王磊楠站在玄关,正弯腰换鞋。
他看起来糟糕透了。胡子拉碴,满脸疲惫,黑色的T恤上沾着泥点和……暗红色的污渍。他的左手小臂上,缠着一圈发黑的纱布。
“王磊楠!”我尖叫一声,冲了过去。
他刚站直身体,就被我扑了个满怀。
“你去哪了!”我抓着他的衣服,又哭又喊,用拳头砸他的胸口,“你知不知道我快急死了!你为什么关机!你这个混蛋!”
他任由我打骂,只是收紧了手臂,把我紧紧地、紧紧地箍在怀里。他的怀抱还是那么硬,那么有力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低头,把脸埋在我的颈窝,声音沙哑得不像话,“我回来了。卿琰。我回来了。”
我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、汗味,还有一股淡淡的……铁锈味。
我哭得喘不上气。
“你受伤了。”我摸到他胳G膊上的纱布,“你又受伤了。”
“小伤。”他抱着我,一步一步挪到沙发上,坐下,却还是不松手,“马兴永他……家里出了点急事。我去帮他处理一下。那边没信号。”
我才不信。马兴永家里能出什么事,需要他这个“头儿”亲自出马,还搞得一身伤回来,连手机都没信号?
“你又骗我。”我从他怀里抬起头,红着眼睛瞪他。
“没有。”他看着我,眼睛里全是红血丝,但眼神很坚定,“卿琰,我答应过你。我换工作了。我不会再去做那些……以前的事。”
“那这是什么?”我指着他的胳膊。
“路上……出了点意外。车胎爆了,方向盘刮的。”他面不改色地撒谎。
我死死地盯着他。我知道他在说谎。从他那双躲闪的眼睛,到他紧绷的下颚线,都在告诉我。
可是,我能怎么办。
我叹了口气,从他怀里挣出来。“你坐着。我去给你拿医药箱。你是不是三天没吃饭了?我去给你煮点粥。”
王磊楠拉住我。“卿琰。”
“干嘛。”我没好气。
“别生气。”他仰头看着我,这个一米八几的硬汉,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“我真的……以后不会了。”
我看着他疲惫的样子,心又软了。“我没生气。我只是害怕。王磊楠,我怕你又像以前一样,说走就走,然后带着一身伤回来,还骗我说是训练。”
他沉默了。
“你先去洗澡。把这身脏衣服换了。”我命令他。
“好。”他站起来,动作有点迟缓,“那个……卿琰。”
“又怎么了?”
“我这个月的工资,前天发了。在卡里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,把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,“密码是……是你的生日。”
我拿着那张卡,突然就说不出话了。
“我去做饭。”我转过身,不想让他看到我又红了的眼眶。
王磊磊楠的“意外”过去后,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。但他明显变得更“黏人”了。
他每天下班,都会准时在我的设计公司楼下等我。不管我加班到多晚,他都雷打不动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,笔直得像一尊雕像。
“王磊楠,你不用等我的。”我第N次跟他说,“你先回家做饭。我下班自己回去。”
“我顺路。”他接过我的包,自然地牵起我的手。
我们公司离家,和他公司,一个城东一个城西。这叫哪门子的顺路。
“你啊。”我捏捏他的手心,全是茧。
“王磊楠,你们公司是不是要办年会了?”孙若惠从后面追上来,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好像是。”王磊楠回头,礼貌地点点头。
“卿琰,你可得好好打扮打扮。”孙若惠挤眉弄眼地,“我听说,你们磊楠现在可是他们公司的‘门面’。那群保安小哥都服他服得不行。而且……我听说你们那个新来的CEO,对你,好像也有点意思哦?”
我愣了一下。“新CEO?谁啊?”
“刘晨纯啊!”孙若惠一脸“你是不是不上网”的表情,“黄金单身汉,海归精英,长得又帅。他前几天来我们公司谈合作,我还跟他握手了呢!他当时问起你,说你是他大学同学。”
刘晨纯。
这个名字像一颗小石子,在我平静的心湖里砸了一下。
我确实有个大学同学叫刘晨纯。当年也是风云人物,学生会主席,长得温文尔雅,对我……确实挺照顾的。毕业后他就出国了,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。
他怎么成了王磊楠公司的CEO?
王磊楠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走神。“卿琰,你认识他?”
“啊……是。是我大学同学。”我含糊地说。
王磊楠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。他没再说话,只是牵着我的手,更紧了。
年会那天,王磊楠又被要求穿上了那套西装。
这一次,他不用我帮忙了。他自己站在镜子前,花了几分钟,就打出了一个……虽然有点歪,但还算成型的领带结。
“有进步啊,王先生。”我笑着帮他扶正。
他“嗯”了一声,脸色不太好看。“我不喜欢这种场合。”
“去应酬一下嘛。你是安保部的‘门面’,总得给你那个胖经理撑撑场子。”
“我不是‘门面’。”他严肃地纠正我,“我是安保顾问。”
“好好好,顾问先生。”我帮他整理好西装,“走吧。我的专属男模。”
他被我拉着,不情不愿地出了门。
年会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。金碧辉煌,衣香鬓影。
王磊楠一进去,就下意识地站到了我身后,把我挡得严严实实。他那双锐利的眼睛,警惕地扫视着全场,像一只进入了陌生领地的豹子。
“放松点,王磊楠。”我拉拉他的袖子,“我们是来吃饭的,不是来‘执行任务’的。”
他僵硬地点点头,但身体丝毫没有放松。
“卿琰?真的是你!”一个温和的男声传来。
我回头,看到了刘晨纯。
他穿着一身高级定制的灰色西装,金丝眼镜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。他正端着一杯香槟,微笑着向我走来。
“晨纯?好久不见。”我客气地笑了笑。
“好久不见。你还是这么漂亮。”刘晨纯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。然后,他才像是刚看到王磊楠一样,转向他。“这位是?”
“这是我……我先生,王磊楠。”我介绍道,“他也在你们公司,是安保部的。”
“哦?安保部?”刘晨纯挑了挑眉,伸出手,“你好,刘晨纯。公司的CEO。”
“你好。”王磊楠伸出手,跟他握了一下。
我眼睁睁地看着刘晨纯的笑容僵硬了一瞬。王磊楠的力道,恐怕不小。
“王先生,看上去很……强壮。”刘晨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,藏在背后微微甩了甩,“卿琰,你什么时候结婚了?我怎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我们……还没办婚礼。”我有点尴尬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刘晨纯的笑容又恢复了温文尔雅,“王先生,安保部的工作还习惯吗?我听说你们张经理(那个胖经理)对你很器重。”
“还好。职责所在。”王磊楠的回答,一如既往地像在做报告。
刘晨纯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。他大概是觉得王磊楠就是个空有一身蛮力的“粗人”。
“卿琰,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要应酬。你自便。我们待会儿再聊。”刘晨纯对我举了举杯,转身走了。
我松了口气。
“你不喜欢他。”王磊楠在我耳边低声说。是肯定句。
“没有啊。就是……普通同学。”
“他看你的眼神,我不喜欢。”王磊楠的声音很冷。
我心里一甜。这家伙,是吃醋了?
“那你喜欢什么眼神?你这样的吗?”我学着他,瞪大了眼睛。
王磊楠被我逗得绷不住脸,嘴角勾了一下。
就在这时,宴会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一下,随即又恢复。乐队的音乐也停了。
王磊楠的身体,在我笑意还未褪去时,瞬间紧绷。
“怎么了?”我还没反应过来。
“不对劲。”王磊楠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,目光如电,射向大厅的入口。
几乎是同时,大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。几个戴着面罩、手里拿着棍棒的男人冲了进来。
宴会厅里,尖叫声四起。
“别怕。”王磊楠的声音冷静得可怕。他把我护在墙角,用他高大的身体挡住我。“待在我身后。别动。”
那些人显然是冲着刘晨纯来的。他们目标明确,推开挡路的人,直奔主桌。刘晨纯吓得脸色惨白,连连后退。
王磊楠的胖经理带着几个保安冲了上去,但对方显然是“专业”的,几下就把保安打倒在地。
“王磊楠!”胖经理捂着肚子喊,“快!保护刘总!”
王磊楠没有动。他只是把我往墙角又塞了塞。
“王磊楠!”我急了,“他们是冲着刘晨纯去的!”
王磊楠回头看了我一眼。“我的职责,是保护你。”
“可那是你的工作!”
他的眼神挣扎了一下。
那几个闹事者已经抓住了刘晨纯,开始对他拳打脚踢。
“王磊楠!”我喊道。
王磊楠深吸一口气。他猛地脱下那身碍事的西装外套,摔在地上。
“站在这里。绝对,不许动。”他对我说完,像一头出笼的猛虎,冲了出去。
我只看到一个黑色的残影。
王磊楠没有穿西装。他只穿着那件白衬衫。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。
他没有多余的花架子,每一招都是最直接、最有效的制敌。他侧身躲过一根挥来的棍子,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,一拧,一推。那人发出一声惨叫,手腕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弧度。
另一个人从背后偷袭他。王磊楠像是背后长了眼睛,头也不回,一个迅猛的后肘击,正中对方胸口。那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,撞翻了一张桌子。
不过是十几秒钟。冲进来的五个人,全都躺在地上,哀嚎不止。
整个宴会厅,鸦雀无声。
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场地中央的王磊楠。他微微喘着气,衬衫的扣子崩开了两颗,露出结实的胸肌。他的眼神,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……嗜血。
那不是一个“安保顾问”该有的眼神。那是……在“他那里”磨练出来的,真正见过血的眼神。
他慢慢转过身,那股骇人的气势瞬间消散。他快步向我走来,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紧张和笨拙。
“卿琰。”他走到我面前,拉起我的手,“你没事吧?有没有吓到?”
我摇摇头。我只是……被他刚才的样子,震撼得说不出话。
刘晨纯被人扶了起来,他狼狈不堪,眼镜也歪了。他惊魂未定地看着王磊楠,眼神里除了恐惧,还有一丝……嫉妒。
“王……王先生。”刘晨纯哆哆嗦嗦地说,“谢谢你……”
王磊楠看都没看他。他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,披在我身上,紧紧裹住我。“我们回家。”
他牵着我,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,穿过狼藉的宴会厅,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。
回家的路上,王磊楠一言不发。
他开着车,手紧紧握着方向盘,手背上青筋暴起。那股在宴会厅里爆发出的戾气,还没有完全散去。
我也不敢说话。我侧头看他紧绷的下颚线,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爱的男人,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他平时笨拙得连领带都打不好,可刚才,他像个战神。
直到车开进地库,熄了火,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。
“王磊楠。”我轻声叫他。
他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很哑。
“你……你是不是觉得,你给我惹麻烦了?”我猜到了他的心思。他怕他刚才“出手太重”,吓到了我,也吓到了他的“新同事”。
他沉默了半晌,才转过头看我。路灯的光从车窗外照进来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。
“卿琰。”他开口,“我刚才……是不是很吓人?”
“吓人?”我愣了一下,“你是说……你打架的样子?”
“嗯。”
“是很吓人。”我老实说,“不过,是他们吓人。你……你很帅。”
王磊楠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。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。
“我是说真的。”我凑过去,捧住他的脸,“王磊楠,你刚才,真的帅爆了。就像……就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。”
他的脸,在我的手心里,一点点变热了。
“我……我只是本能反应。”他有点结巴,“在‘他那里’,这是……基础。”
“基础?”我失笑,“你这个‘基础’,把人家五个专业闹事的都打趴下了。你知不知道,刘晨纯看你的眼神都变了。”
提到刘晨纯,王磊楠的脸又冷了下来。“他活该。”
“喂,人家好歹是你老板。”
“他不是。”王磊楠很固执地说,“我拿工资,我干活。但他不是我‘头儿’。我没有‘头儿’了。”
我明白他的意思。他只服从他“以前”的那个体系。
“王磊楠。”我捧着他的脸,认真地看着他,“你是不是在担心,我会被你刚才的样子吓跑?”
他没有回答,但他紧抿的嘴唇,出卖了他。
“你这个傻瓜。”我心里又软又疼,“我爱你,王磊楠。我爱你的全部。爱那个连领带都打不好的你,也爱那个能一打五、保护我的你。我认识你的时候,你就不是个‘普通人’。我从没指望你变成刘晨纯那样。”
“他……比我好。”王磊楠闷闷地说,“他会说话,他有钱,他……”
“他没你能打。”我打断他。
王磊楠“噗嗤”一声,笑了。虽然很短促,但他笑了。
“而且,他也没你帅。”我补充道。
他这下彻底绷不住了。他一把将我拉过去,狠狠地吻住我。
他的吻,不像他的人那么笨拙。带着一点刚才没散尽的戾气,霸道又汹涌。我被他亲得快要喘不过气,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衬衫。
“卿琰。”他松开我,额头抵着我的额头,呼吸滚烫,“我以前……在‘大院’里,他们都说,我们这种人,不适合有家。”
我心里一紧。
“我们执行‘任务’,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。不知道……还能不能回来。”他的声音很低,“我们不该拖累别人。”
“王磊楠。”我捂住他的嘴,“不许你这么说。”
他拉下我的手,握在掌心。“我‘转业’,就是为了你。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。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。可是……卿琰,我好像……学不会。”
“我学不会怎么‘说话’,学不会怎么‘应酬’。”他自嘲地笑了笑,“我只学会了怎么最快地放倒敌人。我怕……我怕我这种人,会把你的生活搞得一团糟。”
这是我第一次,听到他说这么多话。听到他……示弱。
我的眼泪,刷地一下就流出来了。
“你这个傻子。”我哽咽着,“你没有搞砸。你把我的生活……变得特别好。王磊楠,你不知道你有多好。”
“我不好。”他固执地摇头,“我只会……只会让你担心。”
“那我愿意担心。”我抱住他的脖子,“我愿意担心一个值得我爱的男人。我不要那个油嘴滑舌的刘晨纯。我就要你。我就要我这个笨拙的、直男的、但会在危险时第一时间把我护在身后的王磊楠。”
他僵硬的身体,终于慢慢放松了。他反手抱住我,把头深深埋在我的肩膀上。
“卿琰。”他叫我的名字,一遍又一遍。
“我在。”
“别离开我。”
“我不离开你。除非你又‘失联’。”我故意凶他。
“不会了。”他保证道,“再也不会了。”
第二天,王磊楠接到了胖经理的电话。
他是在阳台上接的。我假装在客厅看电视,耳朵却竖得老高。
“张经理……嗯……我明白……职业习惯……刘总?他没事就好……什么?涨工资?不用……”
王磊楠挂了电话,走了进来。
“怎么说?”我赶紧问,“没开除你吧?”
“没有。”王磊楠在我身边坐下,表情有点古怪,“张经理说……刘总受了点惊吓。让我……让我以后,‘注意分寸’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,他给我涨了工资。翻了一倍。”
我目瞪口呆。“什么?刘晨纯这是……被打傻了?还是……他发现了你的‘价值’?”
“不知道。”王磊楠显然对这个结果也很意外,“张经理还说,刘总给我配了辆新车。让我以后……当他的专职司机兼保镖。”
我这下彻底明白了。刘晨纯是被王磊楠吓破胆了,但他也是个聪明人。他知道王磊楠这种“人才”可遇不可求,与其得罪,不如花大价钱把他绑在身边。
“那你……同意了?”
“我拒绝了。”王磊楠说。
“啊?”我以为我听错了,“你拒绝了?翻倍的工资啊!”
“我不想给他当保镖。”王磊楠皱着眉,“我只答应,在公司范围内,负责他的安全。下班时间,不行。”
我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,笑得在沙发上打滚。
“王磊楠,你真是……你真是个宝贝。”
胖经理最后还是“说服”了王磊楠。代价是,王磊楠不需要二十四小时跟着刘晨纯,但他成了整个安保部的“总教官”。刘晨纯给他拨了一大笔钱,让他“按你的标准,把安保部给我练出来”。
于是,王磊楠的生活,又回到了某种他熟悉的“正轨”。
他每天还是五点半起床,但跑步回来后,会直接去公司。我早上醒来时,总能听到小区楼下传来中气十足的“一、二、三、四”的口号声。
他们公司的保安小哥们,被他练得苦不堪言,但看他的眼神,却越来越崇拜。
而刘晨纯,自那晚之后,再也没来“骚扰”过我。他见到王磊楠,甚至会下意识地绕着走。
一切都好像步入了最美好的轨道。
直到马兴永又来了。
那天是周末,马兴永提着两瓶酒,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。他看起来精神不错,看到王磊楠,上来就给了他一拳。
“头儿!不对,现在该叫楠哥了!”
王磊楠也回了他一拳,力道不轻。“伤好了?”
“早好了。你那药,神了。”马兴永大大咧咧地走进来,看到我,立刻立正站好,“嫂子好!”
“你好你好,快坐。”我笑着给他们拿杯子。
他们俩坐在阳台上喝酒。我假装在收拾房间,却忍不住听他们聊天。
“……这次,多亏你了,头儿。”马兴永压低了声音,“要不是你及时赶到,我那点‘家事’,真不知道怎么收场。”
“都过去了。”王磊楠喝了口酒,“你小子,以后安分点。现在不是在‘大院’里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这不是……被逼急了嘛。”马兴永嘿嘿一笑,“对了,头儿。你现在这‘城里人’的生活,过得还习惯?”
“嗯。”王磊楠应了一声。
“我看你都胖了点。”马兴永打量着他,“嫂子把你养得好啊。你看看你这脸,都有肉了。”
“胡说。”王磊楠瞪他。
“哈哈哈。”马兴永大笑,“对了,‘那边’……最近有消息。说是……好像,想请你回去,当‘教官’。不是以前那种,是……专门带新人的。没那么大风险。”
我的心,猛地一跳。
我看到王磊楠喝酒的动作,停住了。
他沉默了很久。
“我不去。”他开口,声音很沉,“我答应卿琰了。不去。”
“头儿,你不再想想?”马兴永劝他,“那才是你该待的地方。你天生就是干这个的。你看看你现在,带一群保安……屈才了啊。”
“不屈才。”王磊楠打断他,“我现在,挺好的。”
马兴永叹了口气,没再说话。
那天晚上,王磊楠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。
“怎么了?”我从背后抱住他,“睡不着?”
“没有。”他撒谎。
“王磊楠。”我转过他的身体,让他面对我,“我听到了。马兴永说的话。”
他身体一僵。
“你想回去吗?”我看着他的眼睛。
他躲开了我的视线。
“王磊楠,你看着我。”我捧起他的脸,“你忘了,我爱你,爱你的全部。如果你真的想回去……我……”
“我不想。”他打断我,把我紧紧抱进怀里,“卿琰,我哪儿也不去。我就在这里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他吻了吻我的头发,“以前,我守护的是‘大家’。现在,我只想守护你这个‘小家’。我以前没得选。现在,我想选你。”
我窝在他怀里,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,再也说不出话。
又是一个清晨。五点半。
刺耳的闹钟准时响起。王磊楠的身体像弹簧一样,瞬间绷紧,准备起床。
我闭着眼睛,伸手把他拽了回来,紧紧抱住。
“别动。”我迷迷糊糊地嘟囔,“今天是周六。‘训练’取消。”
他僵硬的身体顿住了。
过了一会儿,他慢慢地,一点一点地,放松了下来。他翻了个身,把我搂进怀里,用他带着胡茬的下巴蹭了蹭我的额头。
“好。”他声音沙哑地说,“取消。”
他关掉了闹钟。
卧室里又恢复了安静。窗外天光微亮。我第一次,在他的怀里,睡到了自然醒。
等我睁眼时,王磊楠已经不在了。
我心里一慌,猛地坐起来。“王磊楠?”
“我在。”他的声音从厨房传来。
我跑过去,看到他正围着那条小熊围裙,笨拙地……在煎鸡蛋。
两个鸡蛋,一个煎糊了,一个……蛋黄碎了。
“我……”他看到我,耳根又红了,“我想给你做早饭。我学了。”
我看着他那张严肃的脸上,沾了一点面粉,又看看锅里那两坨“不明物体”,突然笑得直不起腰。
“王磊…楠……”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“不许笑。”他有点恼羞成怒。
“好好好,我不笑。”我走过去,从背后抱住他,“我的‘教官’先生,你做的早餐,一定……很好吃。”
他僵硬的身体,因为我的拥抱,再次变得柔软。
他盛起那两个“失败品”,放在盘子里。
“卿琰。”
“嗯?”
“我以后,每天都给你做。”他认真地说。
“好啊。”我踮起脚,亲了亲他的侧脸,“不过……能不能先从不煎糊开始学起?”
他瞪了我一眼,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全是我看过的、最温柔的笑意。
我知道,这个男人,这辈子,都再也不会从我身边“失联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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